就在那天
一顆耀眼的星星殞落了
我不願意相信
以為這只是一場夢
但...真相還是無情地喚醒了我
那幾天
從南部不斷傳來消息
告訴我們阿公的狀況並不樂觀
甚至醫生都在追問著
若意外發生了是否要搶救
這讓媽媽那幾天都不得好眠
天天守著手機等待進一步消息
所以大家不停勸說媽媽
不如回去一趟
住幾天也好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雖然無法確定狀況是否會好轉
但有人陪著總是好的
爸媽便討論個時間要南下探望
21號凌晨5點多
媽媽匆促地跑了上來
叫醒了我
說了一句"你阿公過世了，我跟你爸爸要回去兩天"
緊張的語氣中我聽出了她哽咽著
即使房間的燈光十分昏暗
仍然可以清楚看到
媽媽滿臉的淚痕與哀傷
伴隨著匆忙收拾行李的腳步聲
一分一秒都不想等待
只想盡快地回去見自己的爸爸最後一面
行李備齊之後沒多久
便與爸爸匆匆忙忙的驅車南下了
時間快轉
一覺醒來已經是隔天的中午
我回想起一早的情景
懷疑這是一場夢
但看著爸媽空蕩蕩的房間
我知道...阿公真的走了...
當天晚上
因寒流來襲
家裡門窗緊閉
應該平靜垂掛的門簾
卻突然被不知名的力量給掀了起來
是風嗎!? 我沒有感覺到
我下意識只說了一句"阿公是你嗎!?"
突然一陣強大的睡意襲來
我便深深入睡了
就算不願相信
可惜現實總是殘忍
從媽媽傳來的一則一則訊息
告訴我這一切全都真實發生
我開始回想起與阿公的過往
幽默的他常常開我玩笑
小時候每次回老家總愛問我
"帥哥來，阿公檢查你鳥蛋有沒有掉"
然後緊緊抱著我
直到長大了些才沒再問
疼愛我的他
知道我們三個小孩喜歡吃零食
過年總是準備好大一包
看我們快吃完了
又馬上填滿
深怕我們不夠吃
在媽媽她們兄弟姊妹的印象中
阿公在吃飯時間
要求身體要坐的正
吃飯要安靜
稍有違背就會大力斥責
卻與我們這些孫子在餐桌上聊天
絲毫沒有任何架子
知道我們喜歡吃火雞肉飯
又不想麻煩他
都會偷偷的不說一聲
就騎車出去買了一大袋回來
有一次還多買了許多
讓我們一家可以在回程當點心
這樣的好長輩竟然突然就走了
明明去年還有力氣斥責我們
"坐下吃就對了"
今年卻....
明明今年才打電話跟他祝壽
阿公還問我要不要回嘉義吃蛋糕
我無法回去
才約好要過年團圓再見的
現在卻....
我告訴自己不能哭
那只會讓他無法好好走
一定要用平靜的心
靜靜送他最後一程
讓他走的安心、放心
時間是28號上午
我們一抵達嘉義
在老家稍事歇息之後
就前往殯儀館準備祭拜阿公
於現場與親戚簡單的寒暄
每個人的臉上都十分沉重、嚴肅
默默等待儀式的開始
與一旁嘻笑的工作人員形成強烈對比
隨著儀式進行
曾經熟悉的臉孔
掛上的已不是這時節該有的歡欣笑容
而是哀痛與悲愴
氣氛的渲染、回憶的衝擊
眼淚無法抑止的流下
師公快速的念著經文
音響放著震耳欲聾誦經聲
仍然掩蓋不了大家強忍許久的情緒
這是我頭一次看到堅強的阿嬤
哭得如此直接、如此哀傷
歇息片刻
又再度重啟儀式
讓平靜的心情又被提起
起起落落的情緒
在儀式最後
大家繞著阿公的遺體
望著他的遺容達到最高點
那安詳的面容
就像陷入深深的熟睡
那麼自然、平常
只是這次不會再醒來了
我們一圈一圈來回看著
試著把這我們最愛的人
深深烙印在心中
應該哭的
但是我不行
不能讓阿公有牽掛
就這樣我平靜的祝福阿公能好好走
結束了這次的儀式
我以為真的能夠做到
但是我錯了....
29號一大早
天氣比起昨天更加寒冷
大家依然早早就到場
做好準備
媽媽卻在匆忙中穿了拖鞋出門
與爸爸急忙趕回去換鞋子
還好有趕在儀式開始前到場著裝
隨著儀式進行
我們跪拜、磕頭
叩謝阿公的一切付出與恩惠
司儀滿帶哭腔的語調
再次刺痛我們的心
前方的大姨與媽媽
哭得全身顫抖
其他人也是滿眼的淚水
多盼望這只是一場夢
不過是長了點、真實了點...
望著他的照片
我保持著平靜的心
期望他能了無牽掛的走
然後我們男女站兩旁
向來祭拜的長輩與來賓回禮
突然我抬頭看了看阿公的大照片
我愣住了...
他...阿公他...在哭!!!!
我強忍了許久的情緒
那平靜的防線
在那一刻碎了、破了
我閉上眼睛
認為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畢竟我又沒有陰陽眼
更沒有靈異體質
怎麼可能昨天面無表情的照片
今天會哭
抬頭再看
他真的在哭....在哭阿!!!!
本來應該會驚恐的狀況
我卻毫無害怕的感覺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回憶湧上心頭
小時候那麼疼愛我、照顧我
還約好了今年要團圓的阿公
即使離開了人世
第二天就遠從嘉義北上來看我
明明想好好送他的
現在卻看到他在哭
這叫我怎麼忍的住
儀式仍然在進行
我咬緊著牙根
想壓抑不讓淚水探頭
卻仍然止不住滿眶無處去的眼淚
默默流下
我盡速擦掉不想被發現
繼續強自鎮定
終於
家屬退出禮堂
中間休息
我控制不住自己
走到角落拿起面紙
用雙手緊緊壓著我的雙眼
壓著音量卻止不住源源不絕的眼淚
最後在工作人員的呼喚下
我拿下已浸濕的面紙
深深的呼吸
回到禮堂看著三叔公替阿公封釘
再隨著他們一步一步
送阿公的遺體去火化
一切的行程結束
便帶著阿公的神主牌
回到老家
進行最後的儀式
一切才算暫時落幕
稍事休息
吃過午餐
舅舅們、大姨、媽媽、表弟一行人
再前往處理阿公的骨灰入塔的事項
而我們三個小孩
就在老家陪阿嬤閒聊
不時逗得阿嬤笑嘻嘻的
可惜時間有限
我們還是要北上回到工作崗位
臨行前明明說好
要阿嬤不要送行了
天氣冷在裡面坐好就好
阿嬤卻還是跟到門前向我們揮手
眼中滿覆淚水
直到我們一直勸說才自己走入屋內
隔著門向我們揮手
那個畫面多麼熟悉
在明亮的天空下
有一對老夫婦揮著手
向我們道別
一樣的天空
相同的門口
卻少了一個慈愛的身影
只剩一個形單影隻的老太太
用淚水與孤獨送我們上路
再多不捨也要啟程
有天我會老
記憶會衰退
只要看到這篇文章
我會永遠記得
曾有個老爺爺那麼疼愛我
那麼在乎我
讓我知道團圓有多麼美好
還讓我徹底痛哭過
這個老爺爺不是別人
他是我阿公
永遠的嘉義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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